沧巽撑起眼皮,努力运转无明之力,脑子勉强清醒了些。
她恍惚心想,原来他们真的想除掉我啊。
一刹那,惊讶、失落、被抛弃的痛苦,涌上心头,化为恚怒与悲伤。
我为什么这么难过沧巽扪心自问道。
答案不言而喻。她是沧巽,也依然是渚巽,作为渚巽,被信任的朋友和师长背叛,不难过是不可能的。
“我心里的那个渚巽,她在哭”沧巽抵御不住倦意,合上眼。
张白钧刹那静默,又是后悔又是心痛,迁怒地朝他师父喊道:“停下”
青鹿山人严厉道:“张白钧,退开不要听她的花言巧语,那是魔,想迷惑你,她早就不是你的朋友了渚巽已经死了”
沧巽听到他这么说,勉力睁开眼:“老师,虽然你不让我叫你师父,我当年心里是将你当做师父的,你的心真硬,不愧是铁面无私的大天师。”
曾经,年幼的渚巽钦敬地望着青鹿山人的背影,天真向往成为那样的大天师。
青鹿山人嘴唇抽动了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什么也没说。
沧巽眼皮渐沉,抵抗不住那股消极而浩然的力量,失去了意识。
张白钧举起桃木剑想要攻击钟镜星盘,被青鹿山人挡下。
师徒二人差点打起来,这时,大地震荡了一下,紧接着是第二下,仿佛地震前兆。
青鹿山人抬头,低声道:“不好赶紧走”
他拉起张白钧,疾奔出一段距离。
一道金红光焰在天空划过残影,陨石似的砸下,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光焰飘逸散落,露出了高大修拔的身影太峰夔。
他羽翼释放出光焰,炙热惊人,压制在众人上空的青山派法阵瞬间黯淡消失。
夔冲过去抱起沧巽,查看她的情况,登时浑身如坠冰窖。
沧巽没有了意识,只是一具会呼吸的空壳,无明之魔的魂魄已然离体,踪迹难觅。
夔发出狂怒的叫喊,转头看向青鹿山人和张白钧,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。
张白钧对上夔猩红凌厉的眼神,急促道:“不是这样,不该是这样的”
他被自己的师父摆了一道。
他本是聪明人,奈何对至亲全不设防,没有看穿青鹿山人的计策,全心信任青鹿山人,以为师父会帮助自己将渚巽的人格带回来。
谁知青鹿山人设下的是一个杀局。
夔不知道种种内情,他只看到了一个结果,即张白钧和青鹿山人伤害了沧巽,使得沧巽生死未明。
他起身逼近张白钧,目光如同看待死人。
张白钧感到彻骨寒意,那是食物链低端对位居顶尖者本能的生理恐惧。
夔一脚踩烂了落在地上的钟镜星盘,走上前,似乎是要对张白钧动手。
青鹿山人张翼轸疾奔过去,抽出一把宝剑,刺向躺在地上的沧巽的身体。
寒光一闪,幽燕凭空出现在夔的手中,铮然铿锵之音,与青鹿山人的宝剑相击。
张翼轸只觉虎口发麻,差点握不住剑柄,低头一看,皮破血流。
夔冷冷地望着他,挥出幽燕。
张翼轸发出一声大吼,冲上去与夔战在一起,以凡人之躯,挑战神明。
与此同时,他心音传密给了埋伏在远处的张灵修。
第209章
藏在远处的张灵修来不及进行更多思索,凭借宵衣的庇佑,矮身跑到张白钧那边,将宽大如被单的宵衣往张白钧头上一罩,拖了她师兄就走。
他们脑海空白,踉踉跄跄,来到百米开外,张白钧喘气道:“停下张灵修,你怎么在这里,你们合起来算计我”
张灵修焦急万分:“等下再跟你解释,我们必须马上离开”
张白钧手指铁钳似的抓住她手腕:“师父呢扔下他不管了他根本打不过夔”
张灵修拗不过张白钧,两人僵持不下,拆起招来。
另外一边。
夔不费吹灰之力,便击败了青鹿山人,缴了青鹿山人的剑。
青鹿山人一脸平静,凡人终究不能比肩神明,他练了几十年的剑法,依然在夔手下走不过四招。
夔以幽燕尖端指向青鹿山人:“你是张白钧的师父。”
张翼轸对上夔的眼眸,心里突的一跳,对方面容明明是第一次见,他却觉得很眼熟,如同一场隔着岁月长河的久违重逢。
古刹,血色夕阳,满地残肢断首,起火的佛堂,洁白的浮屠塔。
铺天盖地的轮回感笼罩了张翼轸。
夔的耐性告罄:“沧巽的魂魄在哪里”
幽燕的刃刺入张翼轸脖子上的皮肤,渗出血滴。
感受到对方庞大浩然的灵压,张翼轸意识到了,眼前站着的人高于全部凡人犹若高空悬瀑,凌驾于大地之上,超然于芸芸众生。
这尊神祗看向张翼轸的目光,疏离无焦点,就好像张翼轸并不存在。
这样的人可称为神明,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个魔
张翼轸决定放手。他露出一个抛弃一切的淡笑。
“杀了我吧,我设下的法术不可逆转,无明之魔回不来了,没有真身庇佑,九日之后,她的生魂必将湮灭。”
夔瞳孔骤缩。
张翼轸的身影似乎和某段遥远黑暗的记忆重合。
失去了生气、倒在夔怀里的五昶,天灵盖被击碎,再也醒不过来。
一刹那,夔心疼痛到了极点。他盯着张翼轸,几欲噬人。
杀了他,烧死他让他痛不欲生
嗜血和暴虐在夔体内沸腾。
忽然,沧巽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,如一阵清风,如一轮明月,恋人的微笑驱散了他的狂怒。
夔眼神闪烁不定,他深吸口气,怒火逐渐冷却,沉峻克制的天性占了上风。
夔看到命运的轮回已然笼罩了张翼轸,并且正要连夔一并吞噬。
一旦夔屈从方才的无明念头,一切将陷入轮回,万劫不复。
他发过誓,不会再度陷入失败的轮回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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