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夜，蒌芜小筑。
“舅舅。”高阳柏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。
“二皇子，快起！快起！”程潇蘫疾步相扶。
“不知舅舅深夜造访，是母妃可有难处？”外人看来，高阳弘济对澜妃厚爱有加，半夜愤疾离开鸿澜宫的事，很快通过宫内秘线传了出去。虽说两人之间情意事小，可澜昭仪一脉于内朝牵扯着大将军，金州牧程兴古、都督金州、陵州军郑，亦与长公主府、西北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；于江湖，高阳柏筠亲舅舅程蘫阑协助掌天原八州第一情报机构“檾舆楼”。这澜妃自幼被卖与宜州，但当初是高阳弘济亲自授意，令皇太后琅琊王氏族人暗自巡之，并收其为府中歌姬。虽这层外人不足以被外人所道，但亦是宫舆深府大家默然安之的秘密。
这也是为什么，澜妃深受皇宠，接连诞下两子，却依然承了祖荫而避之。
高阳弘济对外举止，理应有所思量。这深宫突然这么一出，又传达了什么讯息？高阳柏筠不得其理。
“你父皇，是一位雄才大略、举世无二的君王，自幼被你太祖父倾全族之力培养，博古通今，又善长谋远虑，事事算无遗策。如今身边谋士如云，武将精忠。又何以顾及一妃嫔喜乐栽。”程蘫阑轻松回答。
“你可知，你父皇为何让程兴古执掌金、陵州军政，又让三皇子皆居于皇城？真是图父慈子孝、家庭和睦么？”
高阳柏筠自幼对父皇如葵藿倾太阳，皆负弩以前驱。高阳弘济于他而言，不仅是父亲、君皇，更是让其高山仰止、奉若神明的形象。
“程兴古为你母妃宗亲，督掌最为富硕的金陵两州，你亲舅舅直掌全天原最大的江湖情报网。战功硕硕的西北王母族亦与你沾亲带故”。
程蘫阑咽了一口茶水，继续说道“虽说韩泠彰获封西北王，倾身以面西北门户，执掌天原最大的西北军傭州军，兼四洲军务，可对你父皇忠心耿耿，连妻儿双亲都留在玉州，以表其赤胆忠心。”程蘫阑看着高阳柏筠眼里迸射的光，张皇着似要破空而出，心里一阵苦笑。
“再看看，俞伯羊担大爍朝总督护，封大爍上将军，赐黄钺，领京畿亲卫天原，都督中外诸军事，兼辖玉州、兴州、宜州。北御庹胡、擎戎、猃狁、荤吁等部落，南对天原中西部成包围夹击之势。”程蘫阑拿出一张舆图，上面山水关林详尽，林楼栋宇皆标注了各州府军政要地。
他随后缓缓走到窗边，若有所思又不得不解释道：“俞伯羊母常氏、父俞氏及其亲族皆居于玉州。其亲妹穗喜为御前典仪，穗莒指婚于蜀州王刘梦荃正妃，育有蜀州王长子刘景洛，次子刘景漨。据说蜀州王偏爱其幼子刘景淳。蜀州王母族为高阳氏出，其祖父刘灞，又为你太祖的股肱心膂。蜀州王臣荫高阳府。你说，若没有高阳弘济示意，蜀州王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吗？”程蘫阑直直望着高阳柏筠，直到看到他眼里光腾升起一丝灰色雾气，逐渐散开，蒙住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。
“再看。兴州、宜州皆为你太皇祖母、皇祖母母家族亲。你父皇在，高阳氏便是天原八州最辉煌昌盛的族姓。高阳氏在，兴州万氏、宜州琅琊王氏具在，则爍朝廷内皇权稳固，天原八州辽辽硕民得以聊生。清州东部临海，退无可退。可以说，你几个皇兄，你，你们母妃亲族，甚至俞伯羊自己，都被你父皇权谋心智网罗其中，彼此制衡，牵一发而动全身。”
听闻此言，高阳柏筠的眼里，如铺天盖地的胡鹜碾过，那坦诚如朝阳般灿烂明媚的信仰，顿时被抨击得溃不成军，空留一片没落狼藉。
“那…母妃？”高阳柏筠心里连道数声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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